雨醉青蔷

我没事,我很好。感谢还在关心我的人,冬天过了就会回来。

【新春刀糖战10/15】刀组作品:《空山藏梅》

嗯,战战兢兢的出来承认一下,这篇《空山藏梅》是我的作品,文风不明显的我没人送我刀片我好骄傲呢!

以及遵心害怕被组织认出来会不会被暴打,会不会被追杀,会不会被列入黑名单【此人已狗带】

以及和各位太太们参加活动真的hin开心。

今天你产出靖苏了吗:

【楔子】

——空山藏梅,能藏多久?
——大约是,一场雨的时间。

【一】

大约是日犯太岁?
萧景琰用力踹了一下车门,有些郁闷的点起一支烟,却因为山雨而受潮点了又灭,倒是他自己被烟呛得咳嗽两声。
却也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能停。
举目所望,江南梅子黄时雨季节,四月末里浅草尽馥郁,天是烟水青颜色的茶。

若是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比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在这春寒料峭时节到这深山里去考察一个所谓项目的地基更让人抑郁的事——当然还有,他的车还抛锚了。
萧景琰无奈的矮身躲进一棵月桂树的阴影下,抬头可望树上结的一小撮一小撮奶白色的花骨朵儿,被两三点旧雨打散了酥暖的香气,有素色的雨光从枝头摇落下来——很是奇怪,明明是阴天,大片的云彩都像是阴影织成的缎,绵密没有一点儿缝隙饱蘸了湿气。

那么是哪里来的光?
待定睛去看时,却又什么都没有了。

萧景琰摇了摇头,心中懊恼非常——这山中的梅雨,时停时歇,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了。
那远景都像是画,青墙黛瓦是泼旧了的流年。
快要打瞌睡时,一朵浅色的阴影开在了他的头顶,仿佛雨中不经意开出一朵莲华,为他接落枝叶罅隙间落下的雨水。
再没了雨水落在额头上……他睁开双眼。

油纸伞,油纸伞上画青梅,伞下的人是雪覆的一段梅枝,温柔无垢的一双眼,仿佛天生只会笑,仿佛极长的睫羽捱下来,翠羽流光似的。
这年代居然还有人打油纸伞?兴许是他们江南人的习惯。

“啊谢谢……”他连忙道谢。
对方于伞下浅笑,缱绻伞,寂寞眼,两相望,微微颔首指骨秀雅,多情得能入那雨光深梦里,两三点浅雨落在春衫衣领出的声响,极安静的嘀嗒声。
“你不常来山里,这山雨一下,什么时候停就没准了。”
那人缓缓地转着伞柄:
“我在对面开了个茶楼,可要来我这里避一避吗?”

【二】

那个人的衬衣下摆过长,瘦弱的肩头沾了两三点碎竹叶。
萧景琰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看着眼前的男子,眼见着四周渐渐幽深下来,枝叶愈发丛密,越来越不像有人家的样子,才觉出莫名来。
换了另一个人,这时候早跑了。

只是世上竟还有这样的人,举动间皆是安静的风华。
萧景琰自诩绝非是没见过世面的人,托自己父亲和哥哥们的福,不曾采撷过却也到底见过。烟火酒色香软中,宝马香车里用豹纹和宝石包裹住的优雅,一颦一笑极尽妍柔,他见过;云南丽江古城里,沿青石小路拾级而上,温柔青瓷如水的女子,会在月光里露出羞涩的笑颜,他亦识得。
可没有一个人如同自己眼前这个人一样,眼如包含蝉时之雨,却又仿佛是这一庭山雨凝成的画,衣袂延展留白微光,眉是山妩一弯岚。

只觉得莫名的熟悉,却又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萧景琰心中自嘲,也不知自己这是遇上了下凡谪仙,抑或是山中艳鬼……不过仔细思量,自己又有什么好图谋,身无分文不说,全身上下唯一的身外之物,可能也就是纸袋里那一只蔓草编的狐狸,他自己在山下学着编的,想要带给庭生。
……罢了。

山间草茎湿,芭蕉琉璃,梧桐点滴碎。
萧景琰还以为他要带自己去什么样的地方,不想在那曲径通幽处,拨开一丛蔷薇的残枝,竟是真有个茶楼。
廊下有几盏垂丝的纱灯在风中微晃,其上细细描绘的并非游园惊梦,而是百鬼夜行,晶色的雨跳脱在冻檀色的楼台之中,门外支着的青竹枝上撑着零零落落几支油纸伞,在雨中落了融融一层微光,状似幽兰一般。

除了他,也并没有别的客人,冷清得紧,仿佛只是为了静待他而来,一檐的雨色,整个茶楼的光景就像是幽暗的旧画。
也就是那案上,以紫檀盒供了一个模样奇异的珍珠,那珍珠生的鸽子蛋一般大小,却是珠光柔润的奇世珍宝,玉色幽幽,却是奇怪的紧了。
萧景琰站在廊下看着那断续的山雨,就听得身后茶楼的主人用银碾子将碧玉色的茶团一点一点碾碎的声音,一点点落在白瓷的茶荷里,沸水沉默的烧开。

檐角珠光续了又断,恰满盛一盏,不堪重负落于青莲花尖上,便仿是柔色出清潭,散开晴川烟草之香。廊外开着大片的梅花,裹在一大片厚暖湿重的雾气里,仿佛陈年的胭脂,那饱蘸的雨光里是嫣红含了深金颜色,淡妆犹艳。
明明已经是暮春时节,这山里竟然还会有梅花。

“山中不识人间色。”
雨雾飘散在小楼外,玲珑青花茶壶一掌可盈握,烫过三遍壶盖上熏一朵旧时的茉莉,沏开袅袅烟淡淡,温暖了整个雨天,将那人的笑意也氤氲了。
黑糯米炒的碧螺春,莲花香盏,借一点天青颜色点入小龙团。

“我不喝茶的。”
萧景琰忙道,话出口才觉出生硬来,又不免有些惭愧拂了人家的好意,可惜他是真生喝不习惯,金风玉露都无福消受:
“给我一杯热水就好。”

那人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不见意外,也并不见生气的模样,倒了一杯热水递了过去,萧景琰料想,这人的脾气应该是极温和的。

“我姓萧,萧景琰——还未请教贵姓?”
那人微微一顿,领口一伏,瓷色静艳:“免贵姓梅,梅长苏。”
是离家寥落的伶仃子,是途经此地的烟霞客,并没有那么重要,因为你我并不会再见。

【三】

梅长苏……
萧景琰眉峰微敛,在心里默念,一个名字,恍若绣尽晚春声。
他确定他一定听过这个名字,见过这个人,可是见过就不应该忘记,没有想起或许就不应该提起,教人失望,也是极不礼貌的。

酽酽然,碧螺春茶的香,恍若满盏乳花盈馥。
冷暖雨光挑了抹翠意犹是春尖,轻声打灯,蝶触窗纸,送了廊下梅花青莲的香上来,冷清的要飞上诗句,落了一室如丝如缕。
纵然是萧景琰不爱喝茶,也要熏然。

“既然不喝茶,后面有榛子酥,我去给你拿一些来。”
那人这样说着。

榛子酥?
那是什么,南京大排档?萧景琰有些想笑。
不过是秋日刚下下来的榛子,温暖酥脆,揉进了掺了桂花粉糯米面里,在暖火中有了秋日阳光里的回忆,像是酥糖,有了微微的裂纹。
榛子坚硬顽固,糯米粉甜香柔和,竟也能饱和交融。

萧景琰看了那一瓷碟栗子色的圆形点心,酥暖的甜香点点,随手尝了一个,意外的可口。
“很好吃,谢谢。”
萧景琰礼貌的说,却也大半是出于真心,他从未吃过这样的东西,味道却是意外地熟稔,很像母亲小时候做的点心。

那坐在对面的梅长苏却正在那油纸伞上落下梅枝的第一笔,听见他的话抬起头来,笔下就这样一顿,一个墨点落在了伞上便是一处败笔,却是笑意不变,答一句:
“你喜欢就好。”

寥寥几笔补救,那墨点就成了深黛恣意的墨梅,黛青的龙团,廊外胭脂蜡一般的梅花殷殷艳艳的开着,是什么时候的暖灯夜照,梅枝包含一点凌厉画意,是黑陶瓷上的裂纹,肆意张烈,仿佛要开不到明天了一样。
雨声淅沥,旧瓷生暗,碧螺春起散落一点春声在檐下弥散。
两三行风雨,四五壶淡茶,七八缕浮生旧梦,许就是如今。

梅长苏在琢磨好,终于在伞沿落笔画下第二枝梅的时候,忽然停顿,继而将那一只狼毫掷于门外清潭弃了,几缕墨丝晕开,渐渐地寡淡地没了颜色。
连萧景琰都有些诧异了:“为何不画了?”
梅长苏蹙着眉摇了摇头,似乎有些懊恼,望着倒不如初遇时清醒,很是奇怪,他明明喝的是茶不是酒,眼中却仿佛有醉意一般,开口却是答非所问:
“你走的时候,知会我一声,我给你包一包榛子酥走。”

已经画残了,就再也回不去,没有必要粉饰太平。
就如同这个人如今站在你眼前,也认不出你了一样。

——空山藏梅,藏得不过是一场雨的时间。开在暮春的梅花,早就不再是梅花了。
——景琰,我的时间真的不多了,可也许是我一开始就不应该贪求。

【四】

萧景琰一时语塞,一瞬间有一种自己做错了什么的错觉。
那厢梅长苏却已经背过了身,望着墙上挂着的一幅旧画,那画像是有些年代了,边沿已经泛黄,却依稀可见笔法萧疏,那画的却是空山藏梅。
丹青自生宣边沿斜挑上来梅枝凌厉,红梅却是开的沉默温柔,无声落回忆,画卷中央却是大片的留白,许原是江南残雪,是孑立清影,是绝代佳人,抑或只是河山渔家灯火,都未可知。

画手应是潇潇君子,上题的却是“世间无限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
许是何人眉山远黛的回忆?门外老竹枝间的纸伞落了暖风星辰,在雨间透出老釉玉一般温润的颜色。
声色尘酒,徒手灌平地山风入喉,是在三尺寒天里钓起的好光景,渔火岁月相伴,可惜都是奢望。

萧景琰被这一室的无声压抑得难受,仿佛有悲伤在无声的漫漶着,他想找些话题,目光落在了案上那鸽子蛋大小的珍珠上。
他平日里对这些古玩珠宝都无甚兴趣,只是这东西生的也太奇怪了些,也太罕有了些。
“这珍珠倒是生的稀奇,想必不是凡品。”
他说完就懊恼的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觉得自己像和心仪的初恋告白却不得章法的少年,可是没办法,他本就天生嘴拙。

梅长苏却像是回过神来,初梦方醒一般,看他一眼:
“你若是喜欢,便送你。”

萧景琰一时怔愣,回过神来才发现这人一定是会错了自己的意,且这未免也太大方了些。
“不,不是……”
他连忙摆手,却发现梅长苏已经上前一步,将紫檀的盒子合上了,轻轻摩挲了一下那杜鹃啄梅花的纹路,回手递给了他:
“拿着吧……本身也是,物归原主。”

他看见那人怎么都像是含笑的一双眼,西风蔓过翠罗,残莹栖玉露。
一时间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看那一只手拿着那紫檀盒子仍悬在半空,只觉出那人的坚持。
叹了口气,只得先将珍珠接了过来,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不如来日再来还给他就是了。

明明不过是萍水相逢的路人,竟然已经开始盘算来日。自己这算是对人家一见钟情不成?又或许是,那熟稔的感觉从未淡去过。
究竟是在哪里见过他呢?……

【五】

一只花狗儿,皮毛白的像雪,跑过雨色花香拂落的小院子,打了个喷嚏,又跑远了;远山的人家有了烟火气,煮熟了莲子熬黑米,持了芭蕉扇熬了红枣粥。

桌上那一个纸袋里,蔓草编的小狐狸在安睡。
“这是你编的吗?”
梅长苏忽然问,记忆里有人的手生的好看,却并不手巧,在军中洗衣做饭到保养刀具全不在行,全是他来做的……又或者是他记错了,记忆太遥远了,他都记不清了。

“是。”
萧景琰点头,是他在山下的一个卖竹藤的小铺子里学着编的,原想带回去给庭生做礼物。
对面人的眼睛里带了点笑意,春夜里的瀚海微澜,青石板路上的晓雾星辰,都在这一双眼中。
萧景琰有些怔愣,就仿佛是雨前龙井的嫩芽掺了月桂清炒,又仿佛是温过的黄梅子酒入了冰糖,那般的微醺。

“可以送我吗?”

萧景琰眉心一蹙,有些为难。
按道理说人家送了他如此贵重的礼物,无论如何他都应该礼尚往来才是。
然而他这些年在外奔波,已经许多年没有给庭生带过礼物,如今手上这东西虽然廉价,却终究是他自己做的,也算是一份心意。

“抱歉,是我越矩,强人所难了。”
梅长苏望他面色,却率先说,他本就不是一个会让人为难的人。

“不,不是……”萧景琰猛地抬头,望了梅长苏的面容却更觉得愧疚,又连忙补了一句:
“明天我还会再来,我给你编一百个!”

他的语气太过严肃,面容又太过正直,时光一转,依稀就回到了当年。
梅长苏被他逗笑,眼角都有了细小的纹路。
他仍然是一点没变啊,如此轻易地向他许了明天,可是他还有明天吗?

萧景琰被他笑得有些着恼,心道自己的嘴也太笨了些,可他天生嘴拙,不似自己的哥哥们一张嘴舌灿莲花能将死人说活,他从前不屑,如今却巴不得自己能将那油嘴滑舌学上来两三分。

“无事,不需要太在意。”
梅长苏微微闭目,薄瓷颜色的面孔,阴影如扇,一颤,又一颤。

【六】
……
“景琰,你看我做的什么?”

“这不是只蝈蝈么?等等……不是真的啊,你吓我一跳,这不是个竹篾编的么?”

“是啊,静姨教我的,静姨的手真巧,不仅会做蝈蝈,还有蝴蝶,蚂蚱,蜻蜓,绢做的花花草草的……唉,你说要是我把这个放进了小桃做的汤里,会不会吓他们一跳?”
“哎哎,我跟你说,你可别乱来啊,上次你在宫里养小狮子的事你忘了啊,祁王兄罚你抄了多少遍书?这也就罢了,还有大半是我帮你抄的,讲不讲理啊你?”

“这又不是真的蝈蝈怕什么?呆头水牛你最近怎么变得比那书院里的老学究还要唠叨……还有啊,明明静姨的手这么巧,怎么你就一点儿也学不会啊?”

“行啊你,都会对我用激将法了?你不就是想让我编一个送给你么,我明天给你编就是,保证你生辰之前给你编好,你想要什么的?狐狸蚂蚱?草蜢蜻蜓?”

“谁……谁稀罕你编的东西了?”

……
其实你编一个什么都无所谓,我都是喜欢的。
我只是喜欢看你明明不会,却要为了我花费一天的时间去学,苦思冥想,急得满头大汗的可爱模样。

梅长苏缓缓睁开双眼,这都是多久以前的记忆了?他记不清了。
曾经沧海难为水,隔着前生如山峦。
原本是想跟你要个念想,可是问出口了才惊觉,就是要到了又怎么样,我原本也是带不走的。

【七】

雨就要停了,檐下挂着的四鸢铃清声一散,沉了远方天青色的天穹。
瓷壶暗幽幽,一壶茶也慢慢的冷透了,那些飞薄翠袖,春清萝月,一点一点的消散了,尽了小青炉里的烟尘。

“雨停了,你也该走了。”
对面的梅长苏站了起来,萧景琰还来不及回头仔细看一看他的面容,他此刻的神色,那人就已经背过了身去,抽出几张黄蜡纸慢慢的将榛子酥包住,找一根丁香色的丝绳结成一个繁复的同心。
纠缠牵扯,其实自始至终,不过是一根绳子结到了底而已。
绳子陈年久了,边沿过于粗糙锋利,划过指腹像是细小的刀子,梅长苏似乎被那刺痛激得手抖落一下,摊开手掌来看,并没有伤痕,什么都没有。

萧景琰就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位置,默默地看着他,四周的光似乎在昼夜初晴的昏暗过渡,笼着他二人,相对像是浅幽幽的玉像。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看他发丝微微拂落,那其下的颈子,是雪一般的苍白,剔透的像马上就要融化。

“拿着吧。”
梅长苏将那纸包递给他,一眼望过来,指骨像是透着淡淡的玉色。
廊下的梅花开始凋落,凋得又快又急,摇摇簌簌之声于轩窗落下红影宛如胭脂雨,枝条微曳蜿蜒斑驳,光影交织覆于地面无声——如此速度,落在地面上该是棉厚的一层红毯了,只是望不清,倒像是一点痕迹也没有,兴许是被那雾气挡住?

“相识一场是缘分,该带走的就带走吧。”

萧景琰心中觉得他这话说的奇怪,却也说不上来哪里奇怪,只定定地看着他,看他宛如烟雨绣上的一双眼,看他似柔羽又似青峰的眉头,仿佛是最后一眼,要将他看清。
对面的人静静含着笑。

良久良久,萧景琰顿了一顿,点一点头,拿起桌子上那檀木盒子和那个纸包:
“再见。”

【八】

他走到了门口,却又忽然折了回来,拿起了梅长苏画了一半就弃于地上的那柄墨梅伞,在地上晃了一晃,那墨梅的枝桠也就由着雨后初晴的光蜿蜒到了地面上。
梅长苏听见了响动,本是微微闭目的姿势,也不由的抬头,就看见门口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人,身侧落下千光蔚然,于那深光里剑眉颦蹙:

“我们,原来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他还是问出了这句话,却半分没有想起他是谁,
有风过,卷起零落在地上的梅花瓣,一旋又一旋,等闲烟雨送黄昏,拂落小院几清深,只不知谁是旧主人。
萧景琰有一瞬间看不懂梅长苏的神情,似乎是神思恍惚,似乎是委屈,又似乎是自嘲,那自嘲里又像是勾勒着点儿欣喜,又仿佛是无奈妥协,最后睫羽浓如春山黛捱下来,藏却最后那点心思,再望见他时,只是闭目沉默微笑:

“见过,只是每一次离的都很远,这次大概是最近的一次。”

“那个……我明天可以再来吗?”萧景琰急急地追问道。

明天回来将伞还给他,后天再劝他将珠子收回去,若是他再不依,便可以再来一天……之后,兴许会有个每天都能来的理由。他想要了解这个人,听听他的故事,知道他是谁,他从哪来,他们究竟是否是见过,是前世还是今生,为何每次见他都会有这样的熟悉感……
无妨,反正时间还这么长,他不介意用一生来了解他。

梅长苏静静的望他,眼珠里流转宁静的辰月流光。
其实这话他问的好生奇怪,如果他想来,他还能拦着不让进不成?他认真的望进了门口那个人的双目,仍然作答:
“你想来便来吧,如果你还记得来时的路。”

他这话其实答得也奇怪,只是萧景琰并未注意并未计较,他并不适合追问抑或奢求太多,能得到主人的一个保证就很好。他心下稍安的点点头致意,转身离去。
走下深木的阶梯一节一节,焚香煮茶的余味浅浅,偏转的夕阳拖长了画格子的影,有种寂寞的情绪在胸腔里回荡了一瞬,瞬间即逝,渐渐的远去。
梅长苏安静地目送他,走远了。
那目光放的很深长,很久很久都收不回来。

有淡淡的雪烟,自他的眉头上,自他的衣领间渐渐地散发出来,仿佛是未散的春婵,又仿佛只是细雨拂身,蔓过他绝秀眉眼,深净容颜,蔓过他的衣角,依旧恰似天上月,皎若云中雪。

虚空中有空明的梵音响起,似在耳边响成一片:
“林殊,汝可知罪?”

梅长苏,抑或说是林殊,微微闭目,长睫拖下的阴影画出寒烟水翅飞光:

那声音醇厚威严,阴阴杳杳,仿佛无处不在,语意里又似乎有叹息在:
“汝本天宫星宿,下凡渡劫十九年,渡劫成功本应回归仙班,上一世你逆天改梁国亡国之运势,本已是重罪,如今却又为了这凡人在人世蹉跎一千年,如今汝也算心愿已了,该回到汝本该属于的地方。”

——空山藏梅,只能藏一场雨的时间。

梅长苏睁开双眼,看着那个人离开的方向,自己的周身却如同慢慢被融光包围。
我也不是没有贪念的凡人,不是没有想过圆满,哪怕只有寒舍三两间,星月披背,月做眉弯,春养桃花夏芍药,秋折海棠冬温酒,与你相看那屋外满墙花,归来风雪满白头……无论前生还是来世,三途忘川,地狱黄泉,我从不害怕等你回头。
那样的岁月,纵然知道只是奢望,于我如同远光,然而仅凭着肖想,我便能活下去了。
只是可惜,不知是你我缘分太浅,抑或说是我执念太深,早该放下。

纵使相逢应不识。
情深不抵百世,抵不过深冬老暑寒鸦翠翅,纵使再见你一面,也终究相逢而过不是君罢了。

【九】

萧景琰沿着原来的山路往下走,走一路频频回目,那小楼似乎在枝桠掩映的繁密处,无论他如何费力地试图看清,却终究是徒劳无功的,他也只得往前走。
门前点螺钿,眉目画山鸟。

他往前走一步,他身后的一影一楼就要寡淡上一分。

直至慢慢织进了天光之中,又或许是从哪一角开始,一寸一寸化成了缱绻的泡沫,再也没了踪迹。
那山间生的红云一般蓬勃的梅花在一夕之间凋散,深入泥土不留痕迹得宛如幻影。
那最后一枝梅花落了花瓣,胭脂色的指甲片一般落在了那生了莲的清潭里,那青莲却是真的,香气弥漫半个池塘,那山风拂过,却也是极轻细幽微的,如同谁的呼吸蜚短流长,也消散了,留下细鳞一般的波澜。

拨开那一丛蔷薇花枝,眼前豁然开朗,萧景琰满身雨水残留的凉意,肩上沾满了碎竹叶。
他望着手中忽然多出来的伞,一包点心和檀木盒子,忽然不知所措。
他依稀记得他在山中遇上了山雨,然后到一个茶楼里去避雨,点心和伞似乎是店家主人送给他的,可是他是如何得到了这些,遇上了什么人……他却是真的记不清了。

他仿佛做了一场自始而终的黄粱大梦,是入了桃花源的武陵人,如今该是梦醒时,朝醒暮迟迟,一川烟草风满池,春雨池涨。
难不成是老年痴呆症早期?……他自嘲的笑了笑,觉得今天的自己莫名其妙,摇摇头无奈的往前走。

【十】

许多年后,萧景琰携了妻子柳氏和庭生旧地重游,路过那个编蔓草和竹藤的小摊子,萧景琰神使鬼差的停了下来多买了一个蔓狐狸,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好像依稀记得他和某人有过一个什么约定,他并不想失约,却真的忘了去那里找他——竹影深处似乎应该有个小茶楼,梅枝秀雅,青莲婉转,心里有个影子对他微微含笑,可是却什么都没有。
清潭中有莲影绰约依旧,包含雨露温和,却再也没有那不合时宜盛开的梅花,许是旧主已乘红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父亲,您怎么了?”
庭生望着坐在一块大青石板上沉默抽烟的萧景琰,奇怪的问。

“没什么。”
萧景琰掸了掸烟灰,沉默的笑了笑:
“当年你父亲路过此地,遇上一场大雨而停滞,做了好大一场白日梦,如此而已。”

潭中青莲花峰上染了雨光点点,柔色出清潭,蓦然无风自摇,便仿佛风拂娇人面,是何时的楼外雨光散,小楼内暖灯夜照,旧花烹茶暖,小炉飘逸青烟。
陌上恍若有人微笑缓归。
只可惜烟雨依然,流光早换,寻不回。





【靖苏产出群新春活动】新春刀糖战

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风云即起,不如趁此良机一绝胜负

刀耶?糖耶?

都是粮。

产粮大战一触即发

正月初一到正月十五,好戏连台上演

值此佳节,靖苏产出群春节献礼

[新春刀糖大混战]

每天安排一组糖刀成员自选方式,主题,发表作品。

各种题材各自相对应(例如画手对应画手),刀糖战作品交由主页,匿名统一发

同时进行竞猜活动,率先猜出产粮太太者,或许有神秘礼品等你哟

【p.s.也可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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