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醉青蔷

我没事,我很好。感谢还在关心我的人,冬天过了就会回来。

【靖苏/伪誉苏】遇狐(宗主失忆梗)【一】

      《遇狐》


【一】

    算起来,萧景琰第一回遇见梅长苏,还是在誉王府里。

 

   相逢春日宴,花锁几重雾深浓,隔着模糊的雨光看远团艳绣蹙,纤秾云彩。只他站的这方寸之地倒还清净,近处看荼蘼自那水光里沾着一萼红,胭脂绣球染着烟光。

   廊壁上檀骨纱绢宫灯,细细描绘的并非鸳鸯合梦,而是百鬼夜行,美艳皮色瑞兽利爪,苍穹落血雨,白骨生昙花……众生百苦迷离交织,打雨微晃,那影子泼渲在地上,如锁前世荒经。

 

   有一人身披银白狐裘,手握檀红山茶,眉眼冷淡如老梅秋光。

   只比那雨上在老琉璃上的颜色深上几分。

    

   眼神向他挑了过来,带着慵懒带着柔软带着倦意的,起先微怔,继而舒展了抹笑意,如花漏了微痕,堆雪一般的长衫融了水墨颜色让人觉得不分明了,只不如头上那一袭艳绝锦官的茶花树分明。

 

   水木清华,玉容清颜。

   有夜露划过花脉轻轻滴在他微垂清黑的睫羽上,如是一双剪翅颤了一颤。

   萧景琰只觉得那一滴露水定然是滴在了自己的心上,那样安静的声响,却那么清晰。

   只一眼,他就觉得自己陷入了魔怔。

   他甚至想,可是誉王兄实在是作孽太多,故此终有这山中艳鬼,来向他索命?可也不知怎么,就让自己先遇见了。

   若非艳鬼,想来是绝艳狐魅,化成了月下谪仙。

 

   翻花扶柳。

   那人的目光在自己的眉眼上流转,垂首行礼,一点胭脂色的痣隐在寒泉乌发间,妖娆秀雅的无格。


  “靖王殿下。”

 

   腰肢一折,那五官隐了光,眼是山鸟,那眉也如山应语。

   出声方知道确实是个人了,萧景琰为自己方才的荒唐念想感到尴尬,只得干咳了一声,不太自然的接道:

 

  “咳……敢问先生是?”


   那人闻言微微一挑眉,挑一抹笑如是春睡方醒的雪山白狐,静极至艳的鲜活画意:

 

  “在下苏哲,一介布衣而已,殿下不认识也是自然。”


  “但你认得我。”

 

   

   萧景琰失笑,他四处征战久不回京城,这些年备受奚落,进了这金陵皇城连年轻一些的宫人不认得他也是有的,这白衣秀士倒是毫不迟疑的说出了他的名讳。


  “自然认得。”


   自称苏哲的人垂眸浅笑。

 

  “殿下骁勇善战,多年来助我大梁开疆扩土,若非殿下,只怕苏某今日都不能安闲的站在这儿说话。”


  那人看着自己,眼中映满一整个雨季的失落人间,雨绘千光,如琉璃烟火。


  萧景琰起先一愣,而后再次失笑,这人倒是极会安慰人,只不知是发自真心还是确是八面玲珑……不过罢了,他都接受。


  “多谢。”


  “殿下望着……却并不得志于此。”


  “得志谈不上,只为人臣子略尽绵薄之力,但求无愧本心罢了。”萧景琰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何况,如今京中本也无人醉心此道。”


    他坦然的让苏哲意外。


    下了暮春润酥的小雨,是极细浅灰的线过度在丰盈的草色间,跳脱在冻檀色的楼轩之中,饱蘸那花鸟卷荷的晶色,溅起几点烟清川草龙井之香。

    雨声霖玲,宛如蝶蝇轻触纸。


“确是,如今的朝政,文不思政,武不思战,皆废了心思揣测圣意。”


    苏哲垂首默默旋开那绘有石青锦鲤的伞,体贴的上前几步也为萧景琰遮了雨,其实并不必,这一处本是誉王府的中庭花园,有绵密树木参差披拂,几滴雨落下来也似缠绵的针,只寒的刺骨,萧景琰军旅之人,本是不怕的。

    只垂眸近看,他那睫羽沾湿了雾气便是厚重的浓黛颜色,将那眼中的情绪密密麻麻地遮了起来,让人看不清晰,只那眉头微拢,如妩一尾跳脱。


  “殿下所做的,他人看不见,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有些人分明看见了,却偏要说没看见。”


  “……先生慎言。”


   萧景琰蹙了眉头,半是叹息的劝了一句,若是换了十三年前,他定会叹一句于我心戚戚有同感焉,只如今……


  “妄议朝政,终究是悖逆之语,让别人听了去只怕先生会惹祸上身。”


    时至此,他只以为面前的人想来是个对时局不满的书生,他虽不了解,然而此地遍布他人耳目,在金陵城不会装聋作哑的人,素来不会有好下场。


    十三年,足够长,足够让那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把整颗心腐蚀干净,也足以让他明白,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公平,又有什么是天理,什么是真实……只有那冻土里的森森白骨才是真实,只有那空寂无人野风环荡的帅府才是真实。

   有些事情他并未妥协,只可惜他的坚持也无人理会。


  “……呵呵。”


   苏哲顿了一顿,继而摇头闭目哂笑出声,眼角里挑开名为嘲讽的情绪,像是不屑却又像是在自嘲,卷翅腻了飞光也显得柔软,那笑隔了雨像是孤绝的秀色。

   他是很想告诉他,这话纵然是他说出去了,这府里也并没有一个人敢往外传,只是罢了,有些事,他不想让眼前这个人太早知道,自己也不明缘由了。


  “殿下是刚回京城吗?既然来了,为何不去花庭宴饮?”


    像是不想继续,苏哲轻轻转了伞柄也转了话题,望了远方华筵泛出晶色烟火,冻杉树上绢扎的牡丹在微雨中艳色夺目,雨滴坠了下来被风吹开润过斑斓卵石,清花柔露。


  “誉王殿下为了这次家宴,着实费了一番心思呢。”


  “呃……”


   萧景琰瞬间被问住,一双清黑眸子里隐隐添了不自在,此情此景,跟人家说实话未免尴尬,只得干咳一声,一双眼只定定看着不远处那一片滴雨的湘妃竹叶,扯了个再拙劣不过的谎言:


  “我……我是来躲雨的。”


   躲雨?遇见他时哪来的雨?

   纵是苏哲心思玲珑也是一愣,一双秀致眉目瞪圆了竟也澄净天真,如是只被惊倒的雪狐,明白过来笑得眉眼弯弯,这一次那笑是真正蔓延到了眼底。


   萧景琰见他笑,自己也有几分不好意思:


  “那先生呢,又是何以不去呢?”


   他其实急于岔开话题,故有此反问。

   总不能和他说,他一开始确是气闷宴上的酒色奢靡,自行离席的,然他堂堂王爷,竟在自己兄长偌大的府邸中迷了路。


   其实却也不能怪他。

   他的靖王府算起来不过誉王府的一半大,此次誉王兄本就是看在父皇和天家颜面上请了他前来,毕竟皇子中只有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十三皇子不曾来,萧景琰身为成年皇子若是不请来说不过去,怕被皇兄小题大做的参上一本



   只是他萧景琰至今还不知道,原来皇子的府邸工程竟能如此浩大奢靡,雕龙纹凤,史书所绘的商纣鹿台想来也不过如是。如此规模和奢用尺度也早已在大梁规度之外,只从无人敢提及此事罢了。


  “我?”


   苏哲闻言,目光微微一转,想了半晌冲他挑眉一笑,“实不相瞒,苏某是来……摘花的。”


   说罢还证明似的冲他晃了晃手中的花,檀红的山茶如一朵安静的火焰绽放在他手里,素白指尖半拈之间已由着那花药染了薄红。


   庭中白衣秀士高洁如云,眼前名花艳澈无痕。

   花如柔软的蝶翼轻擦过萧景琰鼻端,那样明烈的花,却只素淡的药香,胭脂玲珑。

 

   摘花?誉王府哪一处的花不比这里开的甜艳喜人,何必非要到这格外偏僻,走进去走不出来一般的地方?

   萧景琰也是愣了一下,才知他定是调侃自己方才的答案,不由得忍俊不禁,弯了眉眼,回京以来头一回,那嘴角扯出的弧度弯在了心里。


  “怎么了,殿下能来躲雨,怎么苏某就不能来摘花儿了?”


   那苏哲还笑着,半是不依不饶的追问,挑起来的眉眼是细银刀饱蘸了清霜腻了花雪刻了上去,灵动鲜活,半丝没有了方才隐在花间,那狐魅妖画一般,如朱砂落水的绝艳意态。

   其实自己刚才又是如何,才将他错认成了山中鬼怪。


   萧景琰止了笑,微微感慨道:


  “我看先生摘花是假,和我同病相怜才是真。”


   苏哲闻言凝睇,唇边的笑意淡了下去,只那眼里的笑意愈渐深浓,宽大的雪袖如是一片苍白的剪翅在他眼前晃了一晃:


  “苏某和殿下可是不一样。”


   这话说的像是带了几分深意了,萧景琰听闻了只望着他不答,两人一时也是无话.

   有什么情绪在心里流转深藏了几分,未曾抓住便闪了没影儿了,如是青鸾略过烟波尾羽含翠的一点,涟漪荡开后便仍是春深似海的静谧。

 

   竹帘一绾,清深翡翠钩,雨融冻露,烟腻清光,金陵本多烟雨。

   雨雾深处唯见一只一只挑飞起的檐角,笼着绛红禅雾晕藕花之香,楼台深处有菱女清歌丝丝袅袅,如春夜里的蝉烟,依稀一曲清平乐,红筏小字,说尽平生意。

   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梧桐小叶金细,画船听雨,杨柳岸边醉客眠。

   迤逦的云彩偏,我步香闺怎把全身现。

 

   春情缥缈,婉霭云雾。

   雨中依稀有小潭青莲,泼墨山景都似旧了的流年,雨滴顺着檐瓦向下淌,芙蓉木笔都染了点点的珠光。


  “先生既是不喜这样的场合,又为何要来呢?”


   萧景琰这样问,半阖的眼眸依稀有叹息的光彩。雨闻声霖玲,那一句问话隐没了酥沙声之后,兼之动了竹梢的清音也依稀不分明了,怎么都听不真切。

   素光从枝头落下来,远处水墨色的花影绰约,庭上斑驳梅墨影斜,在苏哲眼里氤氲几度:

 

  “殿下也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又为何要来?”


   问得好。

   是啊,为何要来呢?萧景琰苦笑,世上哪有这样的事,可以率性而为?那也不过是旧时节,远的像是前半生,只觉得自己垂垂老矣。


  “原也是没有办法,不能不来,否则便是折了兄长的面子,授人以柄。”


   世间的事就是这样,纵然他来了可以不以宾客之礼待之,猝然离席竟都不会被人发现他的走失,然而若是不来,就像是天大的罪过,他的誉王兄可以在任何郁闷不顺的时节参上他一本,怒斥他目无兄长,藐视皇威。


   苏哲一笑。

   青树翠蔓织过碧纱窗,桂子藤萝自檐上垂了下来,廊下白芷杜衡丛生,花枝扶疏,入影轻摇晃,凤尾闻竹,森森之音,芭蕉杏子雨,更远处或有花开南山。

   光线轻旋,那地上的影子要融成了一对,碧玉鸳鸯琉璃瓦。


   “那苏某,便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罢了。”


   语意的尾声划过叹息,如是春塘间锦鲤的尾。

   廊下的宫灯垂了金银绛缕的流苏,雨打灯摇,跃然一点银桂粉甜柔的气息也添了冷寂。

   雨落在幽竹山窗下不改轻音,隔叶有莺声。


   “……忠君之事?”

   

   萧景琰的一双眼在雨雾后,情绪晦暗不明,如是浸在冷水里的黑晶,那眉头蹙了起来。


  “敢问先生侍奉的是哪位君主,可在这宴席之中?”

 

   有饱满的雨滴从那芭蕉叶上滑落了下来,“啪”的一声一地无形的晶莹碎屑。檐下彩绘飞鸟清荷的风铃伶仃作响,摇坠欲碎。

   苏哲的背影无声的顿了顿,回头望向他,容颜映衬在温腻的雪狐裘中,木樨霜露,清梨冻盏一般。


   他的眼含夜雨春海之上的雾澜。

   他的眉蹙如小山裁。


  “殿下,我……”

 

  “苏先生——!”


   语意未明,只闻水洼中的镜面被踏碎,凌乱小潭,支离涟漪。

   原是个白衣梳双鸦簪的小童,望见苏哲急火火地踏雨跑了过来,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露出焦急纠结的眉眼,连珠炮一般地说:


  “苏先生,我可算找到您啦!您知不知道花宴快开始了誉王殿下都急坏了到处找您呐?人都已经到齐了您却不在,您再不回去全府的人都要挨板子的,您怎么会到这个地方来……”


   那小童叙叙地说着,一面紧紧抱着苏哲的雪袖不放,生怕眼前的救命稻草溜了,一面才终于发现这旁边还站着另一个人,登时瞪大了眼睛:


  “……靖王殿下?”


   小童似是辨认了一会儿,才说出对方的名讳来,脸上并没有多么恭敬的神情,反而连礼都未行地蹙了眉头,眼里隐隐有不悦的神色。


  “您又是怎的会到这里来,我们殿下的花宴就要开始了,难道要举座等您一个人么?”


    虽然不知道他家先生是怎么和这位靖王殿下攀谈起来的。

    不过他是誉王殿下特意拨给伺候苏先生的人,这府邸里誉王殿下最宠的人是谁明眼人一看便知,纵然是这些年苏先生不在金陵,他在这府里的仆从中间照样能螃蟹似的横着走,纵然是王妃的大丫鬟看见他不也是客客气气的?

   如今这靖王殿下……听闻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皇子而已,在他简单的认知里,无非是想和苏先生攀谈上关系以求能和殿下搭上话。

   结果却耽误了先生那么多时间,还害他挨了骂,险些挨了打!

   思及此,那小童越发不忿,脸鼓成了个包子,只恨碍着他的皇子身份不能破口大骂。

 

   然而萧景琰却根本没看到他,只定定地盯着苏哲看,看他清凌凌的一双眼,看那些漫漶的雨光在他的睫羽上轻颤,半晌竟是露出一个冷笑来:


  “真没想到,原来苏先生竟然是我誉王兄的谋士,那还当真是失敬了。”


   苏哲猛地抬起头,眼中依稀有清光一颤。


   “那当然了,苏先生是殿下身边最得力的谋士,先生智计无双,这些年来为殿下屡立奇功,先生于殿下堪比张子房之于汉高祖,卧龙君之于昭烈帝,这是殿下自己说的……”


  “行了你!”


   苏哲对身后低喝一声,那小童被他的眼神惊到,吓得猛然放开了苏哲的袖子。

   他从未见过先生如此骇人的眼神,如寒雪冷锐的针芒,让人从脊梁处陡生寒意,他垂下了头,心中只觉得委屈,记忆里先生是无比温润淡泊的人,对他虽不过分亲昵却也是个十成十极好相处的主子,他今日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值得他发这么大的脾气……

 

   苏哲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低垂下的睫羽色如寒鸦,被雾气打湿了几许,如是染了金风玉露,他想解释一些什么,他的眼中第一次出现,怯懦,只觉得压抑的水汽如同浪潮凝泄在肺腑里。


  “靖王殿……”


  “苏先生再不回去这府里要翻天了,你前面带路吧。”


   他和那小童说,语意短促又嘲讽,像一根柔软的花刺挑在他心里,他撞过他的肩膀抬步先行,仿佛身后有什么不洁之物,一秒也不想多呆,多看他一眼都是多余。

   步调急促,撞断一支盛放在枝头的白绣球,可惜正开得净艳妍柔好时节,花晶碎珠滚裂一地。


   那小童不知所措的望着他家先生,不敢多言,也不敢再发脾气。


   苏哲披于肩上的狐裘被他一撞滑落了几寸,露出青衫包裹肩线单薄瘦弱,他看一眼那个人的背影,已经很远了,仿佛永远不会回头,如是一把针洒在了眸子里。


  “走吧,你不带路,过一会儿他又要迷路的。”


   苏哲轻声对身后的人说,却没有回头,谁也没有看,只自己也走进了幽深花木中。


   雨还在下,一路踩过腥湿花泥,腥腻的湿气令人生闷。

 

   萧景琰在袖下的双手不觉紧握成拳,指骨泛白,指甲割得掌心都有了疼痛,喉咙中如同泛了胆汁酸苦。


   他不怪苏哲,也清楚不是他的错,如今这京中不是太子的人就是誉王的人,否则就只能永无出头之日寂寂无为碌碌一生,寒士本无门,若苏哲真是有满腹才学,他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放任雄心壮志烂死腹中。

   他想的明白这样一个道理,脑中却总有一条回路转不过这个弯儿来。


   又或许只是一种自恨,一种对旁人的迁怒。

   那曾经温厚睿智兄长想要建立的清明朝堂,那曾经有那个少年陪伴自己的明媚温暖岁月,真的只是梦中的泡影,一去不复返了,故人也不会再回来。


   那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远到留不下一点痕迹,对他来说清晰地像发生在昨天,伤口都未曾结痂。

 

 

 

【答应你们的萧门庆和梅金莲的梗。。。两个星期就出来这么一个玩意儿的我真的是很对不起你们

【宗主同学失忆了,总之重塑剧情,具体请看脑洞,目前来看是长篇

【由于是在word上写的,排版可能看着略乱,回来调整

【并且我再也不逛贴吧天涯了吓坏我了

【求评论求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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