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醉青蔷

我没事,我很好。感谢还在关心我的人,冬天过了就会回来。

【靖苏·民国双黑】绿岛小夜曲【二】

【不开心,因为去看了复联3。。。

【就我这样的还是老老实实的更文吧~

【话说我竟然能够达到日更,有生之年成就get~


【三】


白天时候的上海,与夜里那个喷涂着毒液的镶金饕餮全然不同。春梦了无痕,却是一袭多情软纱。海上花仿凯旋门的鎏金大拱门前依旧车水马龙,风情旖旎的海报上满是镶金砌玉的头牌美人,晨光在光洁如玉的额头上落下浪沙一般的阴影,映得那些风娇水媚的笑脸愈发的青葱逼人,昭示着碌碌男女的无法触及或者不可拥有。

这座城市总是很擅长刺痛人们籍籍无名的现状,然而活着就得适应被刺激,洪流倾覆而下,谁人都是能磨砺顽石成珠玉的甲贝。

 

也就如同第二日萧景琰无论再不愿意,也必须要回一趟本家的宅邸,见见他自己的父亲,给身为萧家主母的他父亲的妻子问安,因为无论如何他都算作妾氏的孩子。

萧选最好面子,年纪也逐渐大了。这些年来只要他让萧选面子上过得去,他便会让母亲好过,这几乎成了父子俩心照不宣的交易。

 

门前摆的全是乳白的花架子,上面摆满了凤冠牡丹千叶玫瑰之类的名贵花种。一众仆从都在扑啦啦鸟雀似的忙碌,叮叮当当地摆弄着那些英国空运来的名贵瓷器。

这都是为萧选最近过寿布置的。萧景琰到的时候,恰逢听见三房和五房的仆人在为了一盆千叶玫瑰打得不可开交,故而也没看见他,他也本没打算理会,欲拾级而上,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娇咤:

“都闹什么闹什么,一个个都不要命的天煞冤家,日子还过不过了!”

 

那声音并不大,反而软绵绵春风化雨一般,更是有一种透到骨子里的娇媚风情,一句斥责的话却说得好像撒娇。却让院子里斗得难舍难分的一众仆从迅速噤声,诚惶诚恐地行礼排成一排:

“姨奶奶。”

 

春雨淅沥,缠绵悱恻,院中的蓝楹绣球枝头站着绣眼鸟,滴沥地将花蕊咬碎在喉头

萧景琰抬头往大门的台阶上望去,恰看见一个懒散地披着皮草,葱绿锦绣花鸟暗纹镂空纹银鸡心领旗袍的美艳妇人,粉紫春锦藤萝的水晶领口簌簌地从领子上垂下来,冰凉凉的打在白腻的脖颈,一双皓腕上叮叮当当一对金红珐琅鹦鹉穿海棠珠的金钏。

她看也没看脚下跪了一地的仆从,拿个孔雀蓝鹅卵蛋白珐琅的小圆钵,镶金蔷薇蔓的镜子映着她艳丽嚣张的眉目,蔻长指甲曼妙的挑了一点鸢尾香粉,挑着烟丝一般柔软的杀意。

 

萧景琰皱了会儿眉头才想起来,这人是他父亲最宠的姨娘越氏。

大上海给人做小老婆的女人多了去,做姨娘做成越氏这样的,才算是千年的妖精修仙渡劫修成了正果。萧选的正妻无所出,越氏是个留过洋小银行行长的女儿,喝过墨水有脑子,最重要的是肚子争气,进门不到一年就生下了现在的三少爷萧景宣。萧夫人言氏急疯了,一咬牙送了个年轻貌美的侍女给萧选,生下了现在的五少爷萧景桓又自己抢过来养。

两房本就明争暗斗,后来萧家前夫人林乐瑶所生的萧家大少爷横死,这两年都传闻这两房斗的是越发不体面,让萧选的头风病都频繁了不少。

 

越氏眼尖,老远就看见了萧景琰,却站着没动。直到萧景琰走上台阶经过她身边,才不冷不热地嗔道:

“这不是在外面留洋的七少爷么,什么风把您给吹回来了?”

 

“越姨娘。”

萧景琰微一颔首算是致礼,他懒得跟一妇人纠缠,加上她身后前呼后拥呼啦啦跟着的一众大汗淋漓的仆从,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上阵杀敌,他看的眼晕。

越氏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腰身一扭轻巧的挡在萧景琰身前:

“七少爷要是来瞧老爷的,老爷不在,劳烦七少爷白跑了。”

她身上瑞脑蔷薇水的味道太浓,将萧景琰熏得后退半步。越氏以为他便是怯了,依旧半冷不热的笑着,丝绸手绢若有若无地遮着鼻尖:

“七少爷,不是我说,以后这本宅您还是少来吧……我可没不愿意你来啊,就是你每次来,老爷都被你气得犯头风,我都要上上下下好一通忙活,不折腾个三四天不合眼不算完的。您就不心疼我,您也心疼心疼老爷吧,他年纪大了不比以前,真真是经不起折腾了啊。”

 

她得意又风情万种地说完,这一招在言氏那个老妇身上是屡试不爽的,只到了这萧七少身上就像碰上了块铁板,什么反应都没有。

萧景琰还真是什么都没想,只觉得这女人在初春的时节就穿上皮草的模样有点可笑。那皮草据说是珍贵的东北白熊,虽说是熊皮却洁白的不然一丝杂色,是萧选腊月上山亲自猎到的小熊崽子剥下皮来送给她的,那小熊崽子被剥皮的时候都还是活的,所以皮毛格外的鲜润柔软,一点都伤不到女人娇嫩的肌肤。

 

萧景琰一会儿被她熏得眼前发昏,一会儿看她脸上的胭脂都快热化了却不肯脱下皮草,却又不敢大力的去擦,只敢拿手绢忙不迭的一点点蘸的模样替她着急,因此她说的话只听进去了少半句。

“越姨娘说得对,我性格鲁莽,确实不如三哥在父亲面前得用。”

 

“那是,我们家老三那可是……”

越氏说了半句脸色就变了,后半句就生生的咽了下去。她想起自家儿子这两日去湖南纱厂要账却被人打得满地找牙的狼狈事。

自己那个儿子平时最是懦弱胆小,才因此在场子上总是输了萧景桓一头心中不忿,这一次湖南纱厂老板是个老实人,家中又全是老弱妇孺,第一次自告奋勇要在萧选面前邀功,好巧不巧的当天晚上有一帮流匪在那厂中喝酒,将儿子打的浑身没有一块好肉不说,最后还是萧景宣苦苦哀求脱得只剩一条裤衩围着海上花跑了三圈才算完。

 

越氏想起前事来白了一张俏脸儿——这事儿已经被那些小报记者写的满街都是了,萧景琰会不知道?!

萧景琰天生一双鹿眼,清澈见底,看起来人来无比诚挚:

“对了,说起三哥,我昨天刚到上海,还未来得及去医院看望三哥,不知他可好些了吗?那个……姨娘也多劝劝三哥,韩信还曾受过胯下之辱呢,人生在世,没什么想不开的。”

 

越氏的表情可谓精彩纷呈,还韩信呢,想起这个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她想着自家儿子要是能从此知耻而后勇了也好,谁料想这活祖宗是在家又哭又闹又上吊了半宿,刚能下床就拿着一大捧花不住所踪,不知去会哪个妖精去了。

 

眼看着对面越氏狠狠地踩了踩自己两只孔雀一般华丽的软缎鞋子,带着她自己的人马大刀金马的下了台阶,行至那方才吵架滋事的五房仆人前,她却忽然停了下来,发出一声娇媚的冷笑。

那仆人闻声将头低得更深,越氏却没打没骂,径自将那千叶玫瑰中开的最好最艳的那一朵摘了下来别在了鬓边,浓稠馥郁的馨香,带着仿佛要恃美行凶一般的靡靡。


【四】

萧景琰坐在大厅里,喝小侍女用描金卷草浮雕杯子给他斟的天香罗黛,小女孩莹润的指尖染了薄翠,几乎没认出来这是自己家。

深色天鹅绒的帷幔敞开一大半,窗外春雨浮雾烟光委曳,映得景泰蓝香灯甜香细细,最是寻常静默宅邸光景。

 

可他想的却不是这些。他看着对面的旋式楼梯早已经上了雕花的围栏,林殊再不会像滑滑梯一样滑下来,或者兔子般一次两三梯轻盈地跳下来等他接住。门口少了个大卫思想者的雕像,他记得这西洋雕像第一次被运来时林殊好奇的模样和林伯伯尴尬的眼神,半夜和他用枕头打架猴子一样窜上雕像的头顶,散落了一地的羽毛。

那时年幼的他被暖融融的光线圈在洪流当中,愣愣的在想,这是不是就是那个教堂里的西洋神父所说的天堂,这个笑得一脸猖狂的小恶魔是不是天使变的。

如果那是天堂,那么现在他这是在哪儿呢。


 

萧景琰颇觉得辣眼睛一般地垂下了眼,算了不找了,根本就乱七八糟。

萧公馆其实原本是清代留下的老房子,赤金琉璃,丹朱点深红,后来越氏进门,越氏据说是喝过几年洋墨水的,非要给改的半西不洋,让大家闺秀出身的言氏险些气炸了肺,两个妇人在萧选面前吵的他头疼。言氏喜欢碧凿西潘莲的室内荷花莲塘,越氏便非要鎏金天使吹象牙号角西洋绘世浮的尖头吊顶;这一日言氏自那北平的十里红妆买下了珍珠粉和燕窝,越氏便偏要萧选去美国给她买鸢尾香粉和霞光色红玫瑰。

萧景琰懒得看困兽撕扯,在那几年宁可待在医院,也就近些日子才将将好些,新砖掩盖了旧墙,从那砖缝里还是透出草木新衰、和血肉腐朽的味道。

他不怕亡魂鬼魅,只恐连亡魂都不肯入梦。

 

“七少爷,老爷方才来过电话,”

方才给他斟茶的小侍女小心翼翼地说:

“他今晚在锦江饭店,与夏老和谢爷有要事相谈。家中有车子的,要不直接送您去那儿等他?”

 

萧景琰也不浪费时间,一脸好脾气地站起来:

“不必,若他问起,你替我通报一声我来过了便是。”

 

“咻啪——!”

话音未落,便有一道红影擦着他的脸颊狠狠地掼到了沙发上,擦过耳边的风声还带着尖锐的倒刺,伴随着皮鞋落在地板上啪嗒刺耳的声响,就见到一脸怒气难抑的萧景桓脸色铁青的走了进来。

“五哥,”

萧景琰神色平静的看过去,才看清方才落到沙发上是一大捧鲜红的玫瑰,零落成泥的姿态都像是美人脂光粉艳的脸颊,正是大名鼎鼎、贵比金纸的“红衣主教”。

“怎么,没接到人吗?”

 

“你——”萧景桓有气没处发,一副仿佛憋的呼吸都困难的盛怒模样,恼羞成怒的指着萧景琰道:

“还不都是因为你,这么点事都办不好!若不是你不一早提醒我,怎会又让萧景宣那个畜生抢了先,他……”

 

“萧景桓!你又在背后骂我,你是长舌妇吗?!”

萧景桓未说完,就听得身后一个同样恼怒的声音隔着前厅高声叫骂,将长春垂花玻璃门摔的啪啪响,来人正是一身条纹西装,同样拿着一大捧花的三少爷萧景宣,一上来便揪着萧景桓的领子不放:

“我懒得跟你计较这些事,说!你把苏先生藏哪儿去啦?”

“这话应该我问你!”

萧景桓同样不甘示弱地吼回去,狠狠地拍掉萧景宣拽着他领子的手,怒极反笑道:

“三哥可是真着急,刚能下地就疯狗似的乱咬人,弟弟这两天让府上的裁缝加急赶工做了二十多条裤子,不日就送到三哥府上,三哥这几日实在没得穿,裁几件姨奶奶的旗袍遮遮羞也是使得的,可千万别让外人觉着我萧家连三少爷的裤子都供不起。”

 

“萧景桓,你别得意!”

听得萧景桓张口“裤子”闭口“裤子”句句戳他痛点,萧景宣早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手指着他声音嘶哑地喊道:

“你以为你就好到哪里去,你在外面干的那些缺德事道我不清楚么?到哪一天老天开眼你遭了报应,看我不……”

“就是真有那一天,我就是自尽,也得好好的穿着裤子!”

“你……!”

 

两人在拉扯推搡间,萧景桓一脚踹在了萧景宣肚子上,自己也借那力道往后滑了几步,直撞倒送茶壶进来添水的小丫鬟身上,那小女孩猝不及防一声尖叫,茶壶被摔了个粉碎,珊瑚红垂丝海棠拉屑的茶盘宝光迸溅一地,滚烫的茶水顺着那火绒毯子滴滴答答地向下淌着。

 

“下作的东西,不长眼睛么!”

萧景桓借那女孩摔倒的力道才站稳了身形,回过神来惊魂未定的叫骂,茶水大半泼到了女孩身上,可还是有几滴溅上了他的手背,他手一指门外:

“外面台阶上跪着去。”

 

“你让谁跪着去?”

门口一个威严的声音幽幽的,阴阴杳杳地响起,带着老人独有的沙哑。

萧景桓一听这个声音,全身的火气和神气登时都降到了冰点,脊梁骨都软了一半,他想回头,却发现脖子无力地僵着不听使唤,只得颤抖着唤上一声:

“父亲……”

 

萧景琰也不由得侧目向门口看去。

红木垂花的门廊打开,四面磨砂玻璃水月花鸟山中雪景,日光落下来像是煮旧了的茶水,丝丝缕缕的阴影缠绕在门外一个一身漆黑的苍老身影,对于萧景琰来说,陌生又熟悉。

他和记忆力的样子相比,有些变了。

他看上去比他两年前出国时更加的苍老,背影都微微的佝偻起来,只是眼神更加清醒的吓人。萧景琰蹙眉,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的缘故,他感到父亲身上的血腥之气,更重了。

其实这怎么可能。他的父亲一身漆黑老银雕扣的皮草大氅,皮毛滑腻得走银流水落,肃穆沉静的像教堂中要去礼拜的神父,身上只有薄荷星点的熏香之气;这些年他的父亲终于学会了韬光养晦,敛去那一身他所熟悉的肃杀之气,藏在了他鬓边每一根变白的银发里,皮草柔软的尖端上,只在他面前浓烈的隐藏不住。

 

他的父亲萧选,是大上海上伫立的,一块漆黑苍老的墓碑。

挂壁上的鎏金古董吊钟滴滴答答之声不绝于耳,大厅一时间四下寂寂无声,虚空中有潮水散开。萧选年近八旬,比三个正值盛年的儿子都要矮一头,最前面的萧景桓却不自觉地踉跄了一下,才勉强的重新站直:

“父亲……”他花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父亲,父亲您不是在锦江饭店么,怎么想起来回家来?……”

 

“我不回来,你们能把这个家给我拆喽!”

灌银的檀木龙头拐杖在地上敲出闷闷的声响,萧选一个人几步路,走的千军万马,风声鹤唳。他瞥了一眼大厅里角落里的萧景琰,又把目光别开了,看着萧景桓缓缓道:

“人老了,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知道这是五少在威风八面的训人。”

 

他抚上自己鬓边的银丝,神情称得上慈祥,可是声音里不知怎么的,就是有股令萧景桓不寒而栗的意味深长:

“真怀念啊,多少年没人喊我下跪了。”

 

“不是父亲,我不是那意思……是这小丫头不顶用……”

一滴冷汗顺着萧景桓的额头滑下下巴,他满脸堆笑,一把上前扶过萧选的手臂:

“父亲,您累了吧?长途跋涉的,怎的高管家也不知道让您歇歇……小桃,还站着干什么,去沏上一壶老爷爱喝的六安瓜片,记着拿水晶庵的那一罐,别拿谷雨之后的陈茶!”

萧景桓扯着脖子指挥着,待萧选被他安安稳稳的扶着坐下之后,又变戏法子似的掏出一本账本来,满脸堆笑:

“父亲,您看看,这是今年海上花的账目,科伯那边的生意,还有夏老那边的款子的红利,都在上面了,还有穆家那边,也是按您的吩咐照顾的,父亲您看……”

 

“一天到晚在你那海上花泡着搞女人。你是萧家的公子,若总跟个小贩似的掉在钱堆子里,只会做生意,以后说出去让人笑话。”

萧选瞥了一眼账目,眉头舒展了一些,嘴上一边骂着,一边接过萧景桓递过来的六安瓜片啜了一口。

这一眼已经让萧景桓足够受用,冷汗涔涔的想着上一页总算是翻篇了。

“是是是,父亲说的是,是景桓做的不够好。”

 

“父亲……”

萧景宣见萧景桓不住卖乖已经得了便宜,一派父慈子孝的光景,忙不迭地蹲了下来不住地力道适中的为萧选按摩双腿,满眼都是孺慕之情:

“父亲,母亲昨晚半夜就起床为父亲炖了您最爱吃的金丝盏燕窝炖蛋,让儿子一定叮嘱父亲别忘了吃,现在正是火候,儿子给您拿过来?”

 

“晚上还要和你夏伯伯和谢伯父吃饭谈事,现下就不吃了。”

萧选的语气还算温和,笑容却消失了,双眼也微微眯了起来,“去告诉你的母亲,与其在这些没意义的事上下功夫,不如让她多费点心思教儿子,至少多给你做两条裤子,下次再给我丢这么大的人,我打断你的腿!”

想起那些小报上写的他就来气,天知道他费了多大的精力,周转了多少关系才压下来自己儿子这一桩丑事!

 

“……”连他亲爹都顶他肺管子,萧景宣这一次却是真的敢怒不敢言了,整张脸憋得像是夏日刚熟透的青枣似的,“父亲,上次是……”

 

“行了,”

萧选懒得听他解释,定红釉茶盏叮叮当当、慢条斯理地磕着杯盖。他定了定神,又缓缓说:

“今儿个回来也是告诉你们一声,都别费心思了。收拾收拾直接跟我去锦江饭店,苏先生早就到了,这会儿,应该正和你们表弟萧景睿喝茶说话呢吧。”

 

这下萧景桓和萧景宣俱是一惊,“父亲,苏先生是您亲自接走的?”

 

“不然呢?!我能让你俩为个大老爷们儿掐得跟斗鸡似的?”

萧选恨铁不成钢地回瞪,不过是自己年前多提了几句的人,他们就绞尽脑汁把自己当个耍猴似的往前挤,就为了在对方之前见上这梅长苏一面,生怕晚了一步被对方招揽了去。

怎么就都这么沉不住气呢,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呢。

萧选心中冷笑,归根到底,还不是看上了人家长得好,不知这二人从哪里得着了梅长苏的照片,不知自己若是找来个才高八斗但貌似钟馗的,自家儿子还急着不急着亲近。

自己自小在这上没缺过谁也没短过谁,怎么一个两个养出来都跟色中饿鬼似的呢。

 

“你俩不是都急着想见么?“

萧选斜睨。

“那就一块儿见,没什么好打的了吧?”

 

萧景宣和萧景桓心里那把算盘不够打了。父亲当真如此看重这个梅长苏?是当真不忍心看他们兄弟倪墙,还是只是借此警告他俩谁都不许打梅长苏的主意?

萧景桓反映还是快半拍的,眼见着萧选已经径自往外走了,赶忙跟上去加了一句:

“父亲,景琰也刚刚回国,要不也带他一起去吧。他这一走这么多年,也该是时候让他认认家中的亲眷。”


他在父亲眼前毕竟一直是仁厚慈爱兄长孝子的模样,依此而生的伎俩屡试不爽。

萧选好像刚想起来,这个打自己一进门就好像没有存在的儿子,不带任何感情的瞥了一眼,未置可否。


萧景琰自始而终地站在阴影里,沉默的观望这一场人间闹剧,萧公馆明昧的灯火阴凉淡淡拢在他身影,这一幕落在他父亲浑浊阴鸷的眸子里,他是不带丝毫棱角的温和模样。

 

……

暮色四合,远处的天穹竖着西洋人教堂的尖顶,一群白鹭稀疏衔着檀紫色的云霞。近处的红砖道上,错落的开满了蓝楹绣球和琉璃繁缕。

萧景琰下台阶的时候往那砖道上多看了一眼,白天那个小侍女还跪在那里低低的啜泣着,瘦弱的背影很是楚楚可怜。

他本意是不想管的,唇齿间却还残留着天香罗黛的余味,遂从内侧的口袋里拿出一个莹绿色盘萱草花纹的小瓶子递给她,那是母亲自制的清凉油,对于跌打烫伤最是有效。

女孩瑟缩的小动物似的,想接又不敢接的样子,怯生生稚嫩的眸子很是柔软。

“好好活着吧。”

他想了想,冒出来这么一句。他本是个最不会安慰人的,因此这样一句话说着却也不知是对她还是对自己。

只要还活着,就还有希望。

 

“七少爷!”

女子忽然间紧紧抓住了他的袖子,声线稚拙紧张,仿佛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哀哀的恳求道:

“七少爷……我,我叫小辛,我知道您是好人的七少爷!求求您带我走吧,把我带走吧……我,我一定当牛做马报答您的恩情!这里,这里我真的一天都呆不下去了啊!”

女孩的哭腔忽地带上了恐惧的颤抖,那模样就像是即将被巨蟒吞吃入腹的鸟雀。

萧景琰垂首望她满手的烫伤,衣衫单薄仍残余红痕,只道她仍是因为今日受罚委屈,遂摇摇头将女孩扶起来道:

“内宅的事情我插不上手。若你实在日子难过,我认识一些人……”

“不,不是的!不是……”女孩似乎是急于解释,头摇得自己的鬓发凌乱狼狈,泪珠滚滚而落:“奴婢不是因为自己委屈,下等人命贱不值钱的,可是,可是……”

她忽然间收缩了瞳孔,仿佛回忆起了什么可怕的事,嗓音哆哆嗦嗦的,泪水顺着开裂的唇口流入脖颈:

“这宅子,这宅子里——闹鬼啊!!”

 

【五】


萧景琰当天晚上在锦江饭店,第一次见到梅长苏——传说中的梅长苏。

 

梅长苏是萧选恩人的儿子。

早年萧选年轻的时候戾气深重,处事残忍嚣张,偌大的黄浦江都容不下他这条腾龙,故此仇家遍布,其中一次遭人暗算,被打的像个筛子似的扔到了水沟里,后被梅长苏的父母救起。之后仇家追杀而至,梅家双亲受到牵连不幸罹难,萧选一人逃出生天,后得知梅家夫妇当年还留下一个婴儿,取名梅长苏,如今学业有成归国,遂后知恩图报将其带到自己身边照顾。

——这是萧选讲述的梅长苏的来历。

 

这自然是萧选自己记忆里的故事,只未曾提及的细节便是:一早两日便有探子给萧选报信,然萧选唯恐打草惊蛇,故而只字未吐,第二日仇家上门梅家灭门,反而为萧选争取到了逃跑的时间。


如今萧选逐渐年纪大了,胆子变小,恐自己杀戮太多损伤了阴德,机缘巧合恰逢这么个人撞上门来,遂将这人带在身边买自己一个心安。

纵使是这样,也有无数人背地里艳羡梅长苏运气好,毕竟上海因着萧选有意无意家破人亡的孤儿何其多,可是到底梅长苏就出了这么一个。

 


萧景琰站在阳台上时,正逢那人从旋转楼梯上与人说笑着走下来。

月华初上,锦江饭店灯火通明,衣香鬓影笑语盈盈,灯火与星辉纷然落于湖面交织锦绣花影,影影团团落下光圈,滚墨薄纱盘卷刺绣,珍珠柔缎迷离镶钻,温婉旗袍香风细细柔美身段,华美洋装名门贵姬深邃猫眼,滚滚红尘如梦绚烂。那个晚上,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萧景琰都想不起来梅长苏月光下的脸。

怀表的指针随着自己的心跳走了一帧。

走过自己身边贵妇人,精致卷发上晕染的是玫瑰沉熏,英国大使家的小公主陡然撑开堆花雪塔一般蕾丝层叠的阳伞,夏江的夫人用了那片在紫苏叶上、芙蓉大理石一般的生鱼,遂将镶嵌了玫瑰碧玺的纤长吊坠落入银盘……就如同他记得这些细节,那些画面在记忆里却没有声音一般。

 

那时窗外雨落。

暮春时节的最后一季荼靡零落在夜色里,而庭中的藤萝与雨丝浅浅盈盈,丝拂交映,沙色走珠一样空茫的声音,在他耳畔响成一片,明明有月亮,居然还会下雨。

那一天恰是满月,形影完璧而月辉盈盈,映得层云卷叠,色如刚沏小莲潭。那人行至台阶上,仿佛是为他而停留了一下,又或者是恰逢那一缕素檀色的阴云消散月下,那个一身雪白西装的男人被笼在月光之中,落在他眸眼之下,周身是沾染在一片明月细雨中的淡丽星辉之中的。

庭前藤萝桂子丝浮清艳烟翳光影,春雨如烟水一落万花朝。

萧景琰的耳边一时,唯有雨声不绝。



【这一章比较粗长,一些背景设定和琐碎和交代在里面~

【景琰的性格和原著有点偏差,看着有点软,切开比较黑,是个内心活动丰富的boy。

【果然这样啰嗦逗比的文风才是你们熟悉的我,大声告诉我你们爱不爱我——【滚。

【一个复习:一沾上苏哥哥就死命夸成杰克苏的毛病还是没改,而且大改死都不会改,我痛并快乐着,我愿意为那张脸去死(已疯。。。

【以及顶风作案什么的真是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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